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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是歡喜冤家的小黃和小綠 |
前幾天我們三個月前領養的小綠鸚鵡突然食慾不振、 嘔吐、不再有愉悅而宏亮的叫聲、連毛也沒精力梳理,整隻鳥無精打采、狼狽不堪。而且整天不停的睡,甚至罕見的離開棍子,站在鳥籠底部睡。我的學生來上課時,告訴我他家的小鸚鵡死前就是這個樣子。我聽了一驚,趕緊要CC上網查看,以期找出病因,好對症下藥。網路上有很多的說法,這種現象有可能是吃壞肚子生病了、病毒感染、還有可能是壓力太大降低抵抗力而不敵病毒的侵襲....總之,需要去看獸醫。 原先我還期望牠能像我們人一樣,有時吃壞了肚子,經過排泄與斷食,即可自行康復。我心想動物這種自癒能力應該比人類更強才對, 但等了兩、三天毫無起色,我們決定先預約周六的空檔,再帶牠去看獸醫,沒想到周五晚上十一點多牠就暴斃倒地了。 (請按左下角 閱讀全文)
小綠和小黃是我們於2012年6月10日從Petco領養的 |
等我聚會完回到家, CC已哭得不成人樣,她抱著我充滿懊悔的哭嚎道:「小綠死了!我們應該早點帶牠去看醫生的。」 面對死亡的課題,即便只是一隻鳥,還是十分令人難過。CC非常寵愛小綠,每天都很用心的餵養牠們,經常上網研究如何可以將牠們養得更健康、更舒服、更長壽。例如:讀到提供特定蔬果可以讓牠們更為健康長壽, CC就每天更換不同的蔬果,想辦法混在鳥飼料中,誘惑他們食用,以求營養的均衡。她說:「我要把牠們養成鳥瑞,讓牠們快樂的活到十幾歲。」
小綠是一隻乖巧、脾氣甚好的公鳥,而牠的母同伴小黃就霸道許多。平日兩隻鳥還算恩愛,除了會彼此梳理毛髮,還會一搭一唱的鳴叫。但一到用餐時刻,小黃就突然兇性大發,只要小綠靠近食物就啄牠。小綠總是冒著疼痛,找機會逐步靠近,再以近乎特技表演的高難度姿勢攀爬進食,以降低被攻擊的風險。在這種生存壓力下,小黃個頭越來越大,而小綠越來越瘦小。近日霸凌事件越演越烈,連非進食時段,小黃都有事沒事、明目張膽的啄小綠。每次CC看到小黃的囂張跋扈行徑,就想拿棍子教訓一下小黃。內心裡,我們都極度心疼小綠,也比較疼愛牠。因此,小綠的死帶給CC無比的憾痛,牠雖然在我們家待的時間不長,但已儼然成為我們家的一員。 看CC那麼自責與難過,我安慰她:「小綠生前受盡小黃的霸凌,活得並不舒服,現在可以到天主身邊,必定更為舒適暢快,我們當為牠感到高興。」
小綠死了,孤單的母鳥小黃霸氣已不復現 |
這麼一陣哀哭後,夜也深了,無法立即將小綠埋葬。CC要求:「我要找一個很好的地方安葬牠,你可以等我明天放學回來一起送牠最後一程嗎?」 我把小綠的遺體包好,暫時安置在我們家資源回收桶的箱子裡,並認真思索哪裡才是最能讓CC釋懷的安葬點呢? 宿舍區六街出口的小溪旁? 我們停車位旁的草地?還是.....
隔天CC一回到家就說:「我們將牠安葬在CC樹下好嗎?」 我十分贊同的說:「那真是個再好不過的地方了。」 所謂CC樹是我們宿舍區裡眾多櫻花樹中極不起眼的一棵,樹型瘦小,可是每年二、三月時,整棵樹就燦爛的開滿了美麗的花朵,其茂盛程度絲毫不遜於週遭較大的櫻花樹。這種情況跟CC十分相似,她是極度低調的人,總是任勞任怨的默默耕耘,她稚嫩的外表與頭上的光環頗不成比例,就如小櫻花樹一般。當初乍看那棵樹時,我們倆會心一笑,我靈機一動,就將那棵細小的櫻花樹命名為CC樹。那棵樹種在離我們家不遠的地方,也是我們每天散步必經之地。能將小綠安葬於該處,兩者互相照顧,這樣的安排的確讓CC安心不少。
確定墓地後,我們立即帶著小鏟子和小綠的遺體到CC樹前,挖了個洞,為牠禱告並唱著詩歌歡送牠。CC再度忍不住哭泣,而我雖然說得輕鬆,覺得該為牠感到高興,但面對牠的離我們遠去,還是忍不住邊唱詩歌邊流淚。安頓好牠,我們倆頓時都覺得輕鬆與寬心不少。這件事讓我對於死亡與喪葬事宜有了不一樣的想法。
以前我曾交代CC,將來我的喪事一切從簡,不發訃聞,不收任何奠儀、花藍、花圈、電子花車;不設靈堂、不辦家祭、不辦告別式;無需做樣、無需鋪張、無需擾人,只要我最親愛的家人溫馨陪伴最後一程,伴著詩歌送我入火化,再將骨灰埋葬於一個幽靜的墓園即可。
這次經歷了小綠之死,突然發現喪禮的用意原來不只是為了往生者,更是為了撫慰生者。若能為死者做點什麼特別的事,藉由適切的喪葬過程有助於減輕生者的悲痛,也能幫助他們盡早獲得釋放與安息。原先的立意良好,只是流傳多年後,種種穿鑿附會、以訛傳訛的習俗,外加逐漸衍生出的商業利益操控,某些人利用了喪家的不捨與不安,以種種荒誕走樣的失焦儀式,為難並折磨喪家,甚至造成喪家成員彼此間意見的衝突與對立,內心深處最真最純的哀痛扭曲變形,這已不只是勞師動眾、勞民傷財所能形容的。
以上的悟得觸動我想到將來我過世後,我家人的悲痛程度必定遠遠甚於面對小綠之死,如果按照我的希望,極度簡化,或不讓他們為我做點什麼能令他們感到安心的事,如何化解他們的不捨與悲痛?我頓時覺得有必要修改我之前的規劃,我告訴CC:「將來我若先走,你們都已清楚我希望的喪葬方式,但如果你們覺得不妥,想安排些比較能夠讓你們得釋放或安心的做法,就隨你們的意辦吧!但求原則不變,一切以真與簡樸為本,千萬不要落入世俗的繁瑣荒謬儀式中,更不要變為任人擺佈的冤大頭喪家。如果你們覺得非得要有儀式不可,就選擇簡單而溫馨喜樂的安息聚會吧! 總之,以你們的感受為主,屆時我會忙著奔向屬天更美的家,無暇管這些人間事。」
每個人對於自己最後的畢業典禮都有不同的需求與希望。我有一位六十歲出頭、身體硬朗、個性爽朗、辦事效率極高的阿姨,幾年前她一口氣為全家人(包括未來的孫子們)在住家附近的墓園買了十二個墓位。2005年暑假,我帶著兩個女兒到西雅圖上summer school,就近借住她家。我們到訪的第一天,她就興沖沖的帶著我們去參觀她未來的墓園。過沒幾天,她又買了墓碑,連碑文都想好、刻好,甚至連喪葬儀樂隊也安排好,還有運送遺體的保險都買妥了,以免將來萬一在異國過世,還要子孫為運送大體事宜傷腦筋。至於遺書,早就寫好了,並定期更新。 總之,她能想到的後事都已照著自己喜歡的方式安排妥當,她開心的說:「如此一來,將來就不會給子女添麻煩,這下子每天都可以安心過活囉!」她建議我們也如法炮製,以免將來措手不及。當時看到她對於死亡的坦然做法,對我們而言,還真是一種震撼教育。CC被她積極的個性與馬上辦的行事作風嚇到,鼓起勇氣趕緊告訴她:「姨婆!我只是來遊學, 請你先不要幫我買墓穴,我還不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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